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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山巅之战上

当怪诞的嚎叫和笑声回荡在山间的时候,湿润的雾气渐渐弥漫了半山腰。

马萨耶斯脸色凝重了。

阿南迪耶布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,连忙问:“怎么了?”

马萨耶斯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他。

这里的山坡既没有树木,也没有草皮,土壤和砾石被太阳烘烤的热度还没有退,这雾气不知从何而来?

“所有人分散开来,”马萨耶斯大声下令,“三匹马一组,沿着上山的路给我拉网搜!”

一时间,漫山遍野的白雾里,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和青铜战剑的反光。

火光所及之处,那些不知名的野兽就远远逃开,继续在山谷的阴影里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。

战马在游骑兵主人的催促下,不情不愿地倒着小步,在山坡上艰难前行。

“那到底是什么东西,”一个游骑兵在马背上摇晃着抱怨说,“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嚎叫,什么样的野兽能发出这样的声音?”

另一个闷不吭声,第三个说:“辛不是说了吗,是吃人的怪物。”

先前那个哈哈一笑,扬了扬手中的弧型战剑。

“扎纳姆才不管是野兽还是怪物,”他大声说,“只要敢来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一张满是钉牙的大嘴从浓雾中显形,一口咬掉了扎纳姆的半个头!

其他两个游骑兵大声惊呼惨叫,忙不迭腾出手来,抽剑对着雾气乱挥乱砍。

但胯下的战马失去了控制。马匹惊恐万分地乱窜乱跑,相互碰撞,顿时把马背上的人扔在地下。

火把也滚落在地。

转眼之间,三匹马分三个方向窜入了浓雾。不一会儿,从它们消失的方向,远远传来凄厉的嘶鸣,怪异的咯咯嚎叫,还有毛骨悚然的咀嚼声。

马萨耶斯瞪圆了眼睛,震惊地看着火把在浓雾中一个又一个的熄灭,阿卡德游骑兵的惨叫此起彼伏。

突然,前方一个黑影猛然扑向他。

马萨耶斯大吼一声,将手里的火把劈面掷过去。

火把旋转着,砸中那东西的头又弹开。

这一瞬间,马萨耶斯看清了,那是一个奇形怪状,似人非人的庞然大物。

它浑身覆盖着漆黑的皮毛,脑袋扁平庞大,满嘴钉子似的黄牙,脸看上去有几分像人,五官却扭曲怪诞,活像开姆人制作的干尸。那东西的上半身肌肉极其发达,强壮得有些畸形,下半身却很是矮小,两条粗短的罗圈腿。3

它被砸中脑门的火把弄懵了,手足并用向后退去,那姿势与其说是走路,不如说是爬行。

马萨耶斯用脚跟磕打骆驼的两肋,催动坐骑飞快地冲到那东西面前。大剑用力一挥,把那东西砍成了两半。

他闻到剑下飞溅的鲜血里有一股异常腥臭的气味。

“我杀了一个!它们能流血,能被杀死!”2

马萨耶斯掉转骆驼,一面砍翻了第二个怪异身影,一面大吼:“宰了它们!没有阿卡德人杀不死的刀下之物!”

阿卡德游骑兵们听到主将的呼喊,纷纷掉头,举着火把重新和这些东西拼杀在一起。

然而阿卡德人的战剑劈中这些东西,感觉落剑处坚韧无比,竟然切不开它们的皮肉。反而接连被怪影扑倒,横拖竖拽进浓雾深处,惨叫着被撕咬吞噬。

马萨耶斯骑着骆驼在雾气中横冲直撞。

他怒吼着,照准火把摇曳处冲去,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的怪影。

但一人难挽颓势,还在殊死搏斗的阿卡德游骑兵越来越少。

突然在浓雾中响起阿南迪耶布一连串的惨叫:“马萨耶斯!救我!”

马萨耶斯连忙转头,看见不远处阿南迪耶布正匍伏在地,一手举着火把,一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,但是却什么也没抓住。奴隶贩子泪涕齐流地被怪影猛然拖拽进浓雾,转眼只剩下了一点火光。

马萨耶斯催动骆驼,怒吼着追过去,赶在怪影的大嘴咬到阿南迪耶布之前,一剑将它砍倒。

幸免于难的阿南迪耶布趴在地下浑身发抖:“我的天啊,蝎神保佑。”

突然之间,雾气中的嚎叫变了,短促的嘶吼此起彼伏,仿佛那些东西在彼此应答。

下一秒钟,它们纷纷逃走了。

马萨耶斯刚刚松了一口气,突然看到一个怪影手足并用着从他眼前跑过。

他瞠目结舌地看见,那东西的脑袋上竟然串着一支投枪。投枪的枪柄一头穿出它的嘴巴,有枪尖的另一头穿出后脑。然而那东西仍然跑得飞快,仿佛穿透脑袋的投枪对它根本没有影响。

马萨耶斯打了个冷颤,连忙回头去看刚才被自己砍倒的尸体。

好在那些尸体仍然躺在远处。

马萨耶斯看见,被他砍倒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形,仿佛缩水了一样,最终化为黑色的泡沫,在火光下消失无踪。它们留下的唯一的痕迹,就是尘土和砾石上多出来了一片片的漆黑和腥臭。

他愣了一会儿,又看向手中的远古大剑。

宽阔的巨刃反射着火光,剑刃上的凤凰印记耀眼夺目,仿佛变成了活物,随时都可能振翅飞走一样。1

就在这时,山顶传来女人雷鸣般的怒吼。

“马萨耶斯!冰海湾的屠夫!取你头的人在这里!上来受死吧!”

此时已近黎明,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候。

阿娜达独自返回了狭窄山脊上的宿营地。她一个人矗立在无名大山的山脊,守卫着背风巨岩旁的篝火。

她凝视前方,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之中多了星星点点的火光。

怪影们远远近近地嚎叫着,时而刺耳尖锐,时而低沉圆润,在山谷里此起彼伏。

卢修斯和伊列拉提已经被她打发走了,她让他们直接下山,赶赴那废弃的神庙。

伊列拉提试图劝她一起走,但是阿娜达拒绝了。

她看见数十点火光在山脊的另一端远远地停住。他们停顿了一会儿,其中最高的一点火光踏上了山脊,开始向这边走来。

火光渐渐的近了。

随着这一点火光逐渐放大,远处火把荟萃之地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,那是许多战士在一齐用战剑敲打盾牌。

她看到那火光其实是一支火把,被一个骑着骆驼的阿卡德巨汉举在手中。

他从一匹白骆驼的背上下来,站在地下,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。

他赤裸上身,胸膛和手臂的肌肉极其发达,皮肤上沾满了汗水,火光照耀下,活像一尊铜像。只是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疤痕,有獠牙的,有投枪的,有战剑的,还有许多箭矢的。

他虽然光着膀子,但是腰间环着一条足有小臂宽的青铜腰带,把整个腹部都裹住了。金属的流苏垂在腰间,挡住了裆部要害。

他一手高举火把,另一手却提着一柄沉甸甸的大剑。这柄剑的样式与众不同,剑刃又长又直。

阿娜达大声问:“马萨耶斯?”

浑身伤疤的阿卡德巨汉挥了挥手,火把旋转着,飞上了半空,然后又旋转着下落,准确地落在阿娜达脚前的篝火堆里。

篝火中顿时飘飞出无数的火星。

马萨耶斯又从后腰抽出一柄青铜镰刀:“是我。”

阿娜达厉声说:“你屠杀了我的家人!”

“所以这就是你针对我的原因?”马萨耶斯轻蔑地说,“我屠杀过成千上万人的家人!”

黄玉似的眼眸变成了两团火。

恨到了极点,愤怒的语气反而消失了。

她平淡地说着,仿佛在述说一个事实:“现在轮到我杀你了。”

她倒提双斧,抬脚跨过篝火,向马萨耶斯走去。

马萨耶斯放声大笑。

“这一幕我曾经见过,蝎神已预知了一切!”他一手持握大剑,一手青铜镰刀,向逼近的阿娜达敞开双臂,张狂地笑着,“蝎神已经降下了启示,我将收你入我的睡房,让你生育我的子嗣,这是你逃避不掉的宿命!”2

“我用不着逃避,”阿娜达冷笑,“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蝎神。”

银白色的母狮子一跃而起,直扑上前。

马萨耶斯大笑着挥剑。

下一瞬间,战斧与大剑咬在一起,伴随着金铁碰撞的巨响,迸发出闪亮的火星!

阿娜达心里一震,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!

马萨耶斯的力量竟然比她大得多!

她一触即退,步履轻盈灵动,如同一头真正的大猫。

阿卡德巨汉双持剑镰,大步追击,虽然步伐稍嫌笨重,却有一往无前之势。

“可不能让你跑了,”马萨耶斯狞笑,“我的勇士之母!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抡起双手大剑,兜头盖脸砍向阿娜达。

阿娜达双斧回转,连挡了几招,感觉相当不妙。

马萨耶斯的大剑与镰刀配合极好,攻防一体,竟然找不出丝毫破绽。

他左手镰刀的招数细腻小巧,连勾带别,稍不留神就可能被锁住兵器。而一旦兵器被锁住,凭借马萨耶斯惊世骇俗的怪力,如果不想兵器被搅飞夺走,势必双方较力陷入僵持,肯定会被他趁机右手一剑劈死。

她两次防守反击,都差点儿反被他夺去战斧。

而他的右手双手大剑像转风车一样挥舞,硬劈横斩,势不可挡。

阿娜达感觉自己每接一剑,都会被震得手臂发麻。

马萨耶斯出剑又快又稳,很难卸力,而且一剑重过一剑。也就是她同样神力惊人,才将将抵住这开山裂地一般的劈砍。假设她的力气稍小一点,既便没有被马萨耶斯一剑劈死,也会被一剑震得僵立当场或失去平衡,短暂丧失行动能力。等他闪电一样变招斩出第二剑,就闪不开也挡不住,只有死路一条。

以往面对的敌人当中,力量比阿娜达强的,技巧不如她;技巧比她好的,力量不如她。

然而面对马萨耶斯,她才感受到无论力量还是技巧同时被死死压制的滋味。

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的头一次。

“你很强,非常强!从没有人能挡住我五个回合,你还是头一个!我就知道,你值得我征服!”1

马萨耶斯咆哮着,剑镰大开大阖,低沉的嗓音里充满炽烈的欲望。

“臣服于你的宿命吧,我的勇士之母,仔细看着我,我就是你的最终宿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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