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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 一朝被蛇咬的男人

“为什么是他?”任轩昂问。

“一开始,我们以为他目击到了歹徒行凶,因为目击,所以知道歹徒是个女人。可问题是后来咱们推理得知,歹徒是陶若枫,她行凶的时候穿着的是男款的黑色运动服,并且把这身衣服作为嫁祸的证据放到了严函家中。陶若枫犯案时穿黑色运动服,又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,根本雌雄难辨,目击者是怎么断定歹徒是女人的呢?”邱允实问任轩昂。

“难道是陶若枫发出了声音?”任轩昂设想着当时的情景,的确,夜晚的康宁桥下漆黑一片,仅凭月光的照亮,根本没法看清楚黑色运动服包裹下的身躯是男是女。

“陶若枫可是在偷偷摸摸的犯罪啊,不过是拖行崔远征,用石块砸崔远征的膝盖,干点力气活,难道还要发出声音张扬一下?”邱允实不以为然,仿佛任轩昂的回答是个笑话,“我认为他之所以知道歹徒是女性,并不是在案发现场目击到的,而是后来二人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,对方换上了女装,发出了女声,并且他又把对方压下身&下,通过身体感知进一步确认,歹徒就是个女人。但是呢,河边也没有路灯,二人扭打在一起,他也没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脸,所以才会在我给出的嫌犯照片中独独挑中薇姐,误以为咱们律所的薇姐是歹徒。”

“你是说,这个人不但目击到了歹徒行凶,还一路追踪,在发现歹徒是女人后见色起意?”任轩昂继续反问,“莫非他真的是个强奸案的在逃犯?”

“非也。”邱允实说着,望向沈妙媛。

沈妙媛解释:“之前你不是让我们帮你调查那个匿名报警的人吗?我们查到了,我今天来就是来跟你汇报的。不过刚刚你不在,我就先把查到的内容告诉允实了。”

任轩昂急切地问:“你们查到了什么?”

“这个人名叫陈力清,40岁,5年前,他是松江冠华中学的物理老师,”沈妙媛又把刚刚讲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,“5年前,陈力清的一个女学生称被陈力清猥&亵,女生家长报了警,这事儿还闹到教育局,在网络上持续发酵,陈力清被全网黑。但陈力清一直声称自己是清白的,猥&亵女生的是她结交所谓男友,他作为老师因为不放心才偷偷跟在二人身后,结果目睹所谓男友想要强行与女生发生关系,便出面制止。可女学生居然反咬一口,说是他意图强奸。双方各执一词,但明显女生更占优势。最后,因为没有证据,事情没法彻底查明,但因为舆&论压力,学校开除了他,甚至亲人也以他为耻,妻子也跟他离婚,10岁的女儿也不肯再见他。陈力清在松江无亲无故,也不想回老家投靠父母,所以便净身出户,从此无家可归,隐姓埋名。哦对了,陈力清之所以要在康宁桥附近定居,那是因为前妻和女儿搬来了这附近,我爸跟踪过他,他每天傍晚都会去学校附近偷偷看女儿。”

任轩昂暗暗唏嘘,如果陈力清是无辜的,那么他就跟扶老人反被老人反咬撞人的热心人一样冤枉。这年头想要做好事,要承担多么大的风险啊!

“我觉得陈力清是无辜的。”邱允实表态。

“为什么?”任轩昂问。

邱允实再次把接力棒交给沈妙媛。

沈妙媛说:“我爸说陈力清偷看女儿的时候很可怜,便想要查查看当年的事。他找到了当年那个女生的同学,一问才知道,原来当年那个女生曾经对陈力清表白过,陈力清当然是拒绝,女生觉得没面子,一直记恨陈力清。这个女生当年根本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,因为当时讨伐猥&亵女学生的男老师是大势所趋,她要是帮男老师说话肯定会被说她跟这个色&魔男老师有不正当关系。我爸又去查那个女生的现状,女生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无业啃老。哼,巧得是这5年间,她三次报案说自己被强奸,每一次要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的都是她的男友,而且每一次报案都是她跟男友闹别扭分手之际。”

“即便是这样,也不能因此断定陈力清无辜。”话虽如此,要说个人倾向,任轩昂也倾向于陈力清无辜。极有可能一个无知任性女孩的一句谎言就毁掉了一个好老师,一个幸福的家庭。

邱允实解释:“这就像是解数学题,我先假设陈力清是无辜的。假设陈力清曾经被冤枉,对这个社会失去信心,消极避世,但是在案发那晚,他在一定距离之外目击了陶若枫犯案。因为曾经做好事做到妻离子散、身败名裂的前车之鉴,陈力清有过短暂犹豫,但还是决定救人。我想,在李松柏路见不平一声吼之前,是陈力清先路见不平一声吼,吓跑了正在实施犯罪的陶若枫。陶若枫逃跑,陈力清赶到已经昏迷的崔远征身旁,先用崔远征的手机报警,而后又陷入了犹豫,他在犹豫要不要去追逃跑的罪犯。如果是5年前出事之前,他一定毫不犹豫去追,可是现在,如果追了,掺和进案子之中,搞不好自己又要成替罪羊,毕竟他名声不好,有前科,现在又是个无足轻重的流浪汉。”

“但他还是追了。”任轩昂随着邱允实的讲述,设想着当晚的情况,设身处地地站在陈力清的角度,想象着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情,但是又不能彻底摒弃持续了30多年的正义感,所以他短暂犹豫后还是追了出去。

邱允实继续:“陈力清这么一追,就追到了河边。河边很黑,他自然看不清对方的脸,但是借着月光,他能够看到对方的轮廓,和脱&衣服换衣服换鞋的动作。于是他冲上去,想要制服这个歹徒。那个时候,他还不知道歹徒是女人。而歹徒呢,一看有人追自己,本能撒腿就跑。在这之前,这个歹徒就知道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男人可能追上来,这个时候她丢弃踩了狗屎的鞋,其实不是因为嫌弃臭味,而是因为穿着这样的鞋逃跑一来可能滑倒,二来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标记逃跑路线,给追踪者留下脚印和气味。”

“可是陈力清还是追上&了她,正常,女人的脚力肯定不如男人。陈力清把陶若枫压在身&下,想要制服她。就像你说的,河边很黑,慌乱打斗中陈力清还是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,但是却可以断定,这个歹徒是女人。”任轩昂大方承认,邱允实的这个推理他还是赞同的。

“紧接着,歹徒,也就是陶若枫便咬了陈力清,因为太过用力,她的临时义齿就留在了陈力清的咬痕之中,”邱允实习惯性地跟任轩昂一唱一和,默契配合,共同推理,“就在这时,李松柏出现了,他也路见不平一声吼。”

轮到任轩昂,“李松柏误以为是流氓在耍流氓,这个误会让陈力清一下子便想起了5年前的事,再加上这个歹徒又是个女人,极有可能这一次他又要有口难辩。所以他看到李松柏过来,明明是见义勇为,却本能地起身就跑。他一跑,李松柏便追。但李松柏的鞋不合脚,跑丢了鞋,再加上陈力清当时是拼了命地跑,想要逃离又一次被误会冤枉的厄运,所以李松柏自然追不上。”

“李松柏无功而返,便想要得到被救女孩的感谢,可回去之后,连女孩也不见踪影。幸好老天待他不薄,给了他一个奖励的礼物,一双虽然沾了狗屎,但瑕不掩瑜的运动鞋。”邱允实讽刺地说。

任轩昂了然一笑,“是啊,这天赐的礼物还自带真菌,害得他成了抠脚老头。对李松柏来说,这双鞋祸福相依,对我们来说,这双鞋却成了指证陶若枫的、证据链中的一环。”

“而陈力清呢,在逃到安全地带后发现自己被咬得不轻,咬痕中还嵌着一颗牙,可见对方下嘴之狠。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这不是真牙,而是假牙,这可是属于伤害案歹徒的假牙,是重要的物证。5年前陈力清就吃了没有物证的亏,如今物证在自己手中,肯定不能就此丢掉。虽然这东西不能直接证明歹徒伤人,但也是能够证明歹徒身份的东西,毕竟这上面除了自己的血,还有歹徒的DNA。”邱允实像模像样地模仿陈力清,假装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中拔出一颗假牙,放在手心里打量。

任轩昂也站在陈力清的角度思考分析,“陈力清因为担心牵扯其中,再被误认为是歹徒,并没有马上报警,但他也没有丢掉假牙,认为这东西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。如果这一次他又因为那通报警电话被警&察盯上,因为从前的名声而被冤枉称歹徒,他再把这假牙拿出来,对警&察讲述当晚他目击和追踪真正歹徒,后来又跟女性歹徒肉搏的事。”

邱允实用力点头。

“像。”沈妙媛在二人轮番推理的时候轮番看着二人,越看越想笑。

“像什么?”任轩昂刚刚一直全情投入推理,脑子里都是设想的当晚的画面,这会儿才回过神,不懂沈妙媛何出此言。

“你们俩好像说相声啊,而且配合默契,”沈妙媛忍俊不禁,“说真的,你们俩简直是最佳拍档。”

邱允实嫌弃地瞥了一眼任轩昂,“跟他最佳拍档?不见得吧?智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啊。”

任轩昂冷笑,懒得跟小孩子逞口舌之快,只简单概括一句:“邱允实,你等着。”

沈妙媛起身准备离开,边走边说:“我的任务完成了,先走一步。哦对了,轩昂,看在我跟我爸也帮了忙的面子上,教训允实的时候,手下留情。”

任轩昂晴天霹雳,抬头去看沈妙媛的时候,脸上火辣辣的。

沈妙媛咯咯甜笑,冲任轩昂挥手,转身出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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