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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 守护人性之光

街角,正在发传单的冯春看到朝她走过去的任轩昂和邱允实,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,惊愕之余撒腿就跑。

邱允实想到冯春会不待见他们,但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,只好抬腿就追,一边追一边喊:“冯春,你别误会,我们是来道歉的。”

冯春哪里跑得过两个大男人?很快被追上,三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。

“冯春,你别误会,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。对不起,我们之前误会你是从犯,现在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高风亮的死是庞瑞一人所为,跟你没有任何关系,所以特意来跟你说一声,免得你再惦记着这事儿。”邱允实很快平复呼吸,耐心微笑地解释。

“就这事儿啊,我知道了。”冯春说话有些哽咽,说完转身就要走。

邱允实一把拉住冯春,“也不光是为了这事儿,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再搜集一些有关庞瑞杀人动机的线索和证据。”

“什么动机?”冯春疑惑。

“郭凯旋、范斌和张学智分别去了公*安局举报庞瑞,各自拿出证据,警方第一时间拘捕了庞瑞,只审讯了半小时,庞瑞就全都招了,他承认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。但是对于杀人动机,警方还有一点疑问。按照庞瑞的说法,他就是因为看不惯高风亮,想要为民除害。可是警方认为看不惯高风亮的人多了去了,庞瑞这个说法站不住脚。警方和检方都想要找到更加有说服力的杀人动机,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们,毕竟你们曾经是庞瑞的同事,他有没有跟你们透露过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憎恨高风亮,恨到要杀了他的地步。”邱允实说着,掏出录音笔,像模像样地打算录音。

冯春嘴角向下,马上就要哭出来,问:“郭老板他们怎么说?”

“他们直接去过公*安局,该说的应该都跟警方说了,估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,所以警方才对动机这块儿特别在意。你没去过公*安局,所以我们就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庞瑞杀人的真正动机。”
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,别问我。”冯春还是要逃。

邱允实这次不追,只是无奈地对任轩昂说:“如果实在找不到别的动机,警方就会认定庞瑞是反*社会人格,是极度危险的犯罪分子,这种情况下,任律,你觉得会怎么判?”

任轩昂配合地回答:“故意杀人罪,性质恶劣的会处以死刑。”

“唉,”邱允实长长哀叹,“看来这次庞瑞是真的得跟心爱的女友彻底分手了。就算不是因为死刑生离死别,也是无期徒刑,有哪个女孩会等一个无期徒刑的杀人犯出来呢?”

冯春脚步停住,背影剧烈颤抖,犹豫片刻还是回头问:“会判处死刑?”

“是啊,因为看不惯就要杀人,还自诩为民除害的英雄,最重要的是,他还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的布局利用意外杀人,庞瑞可是个高智商的反*社会人格,对社会危害极大。我们律所之前也接过几宗这样的案子,罪犯全都是死刑,无一例外。任律,依你看,这次高风亮活命的几率,也就是判无期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几率有多大啊?”

任轩昂明白,此时此刻他应该说“几乎没有”,但是身为律师,他不愿意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,不愿意配合邱允实的骗局表演,所以他只是紧紧皱眉,微微摇头。

邱允实马上又是一声长叹,低沉地说:“懂了。”

在冯春眼中,任轩昂和邱允实的反应坐实了她心中最糟糕的念头,庞瑞应该是百分百被判处死刑了。

“那,那如果庞瑞的杀人动机是为了保护什么人呢?而且也不是他设计了这个杀人计划呢?那他就不是什么反*社会人格的危险分子了吧?”冯春*情急之下脱口而出。

邱允实赶忙回答:“那是自然,如果动机有情可原,整个杀人过程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,就不属于性质恶劣的范畴,量刑上会从轻处罚。判个几年到十几年,算算年纪,出来的时候也就三四十岁,还来得及结婚生子,只是不知道庞瑞的女友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啊。如果等不到,庞瑞也不好找对象啊,毕竟是个刑满释放人员。”

任轩昂当然明白邱允实干嘛老是提找对象结婚生子,女友能不能等的问题,因为邱允实推断冯春暗恋庞瑞,如果真的暗恋,那么冯春听了这番话,第一个想法绝对就是“我愿意等,只要庞瑞能活着出来,我愿意等他,嫁给他,给他生孩子。”作为一个想要等庞瑞,将来跟他结婚生子的女人,冯春在自然是期望庞瑞能在免除死刑的基础上,判得越轻越好,毕竟等待心爱男人的日子有多难熬,想想也知道。

“冯春,你再好好想想,庞瑞有没有跟你提过高风亮,有没有无意中透露出什么杀人动机。”邱允实趁冯春犹豫之际,再接再厉,“其实我们也不希望庞瑞被判死刑,说真的,高风亮就是个人渣,从个人情感而言,我们挺同情庞瑞的。”

冯春狠狠抹了把眼泪,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才说:“对不起,我现在脑子很乱,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。要不这样,你们留个联系方式,等我想到什么再联系你们吧。”

“行。”邱允实冲任轩昂使了个眼色。

任轩昂掏出名片递给冯春。

车上,任轩昂问:“这样就行了?你有把握冯春会为了救心上人一条性命,说出真正的动机?”

邱允实摇头,“不知道,我只知道,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
任轩昂当然明白邱允实所谓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,到明晚24点之前,如果还没有一个从犯自首,这场赌局就算他输了。庞瑞不能算数,因为庞瑞也不是自首,而是被警方拘传的。

下午两点,心不在焉,一张传单都没发出去的冯春突然下定决心似的,掏出手机拨打任轩昂的号码。

任轩昂就在冯春不远处,透过车窗观察冯春,他一面看着冯春一面接听冯春的电话。

“喂,任律师,我想起来了,庞瑞曾经跟我提过,他说他无意中看见过高风亮要去找王老师的麻烦,还跟踪过高风亮,说看见高风亮暗中购买砒霜,想要毒死王老师。我想,这就是庞瑞的杀人动机,他是想要保护王老师。”

任轩昂开了免提,邱允实见任轩昂不搭茬,赶忙问:“王老师是谁?”

“这个,这个说来话长,王老师就是冯老师的爱人,冯老师就是12年前被高风亮推倒,引发动脉瘤破裂而死的那位老师。”冯春语速极快,恨不得一句话让对方知晓所有内情。

“庞瑞跟王老师有什么渊源?”邱允实这次不是明知故问了。

“其实,其实王老师根本不认识庞瑞,只是因为几年前一次偶遇……”冯春似乎组织不好语言,犹豫了一下说,“要不这样,咱们在市局门口见,反正这些话我也是要告诉警*察的,到时候一起说。”

任轩昂挂断电话,眼睁睁看着冯春打车,他们就跟在出租车后,一前一后抵达市局门口。

负责侦办庞瑞案件的刑侦队长办公室里,冯春当着刑侦队长以及任轩昂邱允实的面娓娓道来。

5年前,庞瑞20岁,在技校读书,是那种不多话,不多事,温温柔柔的男生。有一次他途径医院附近的小胡同,正好看见两个小流氓在调*戏一个女孩,女孩向他这个路过的路人求救。可是面对小流氓的银*威,庞瑞怕了,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,快步走开。他走开的时候正好与一个白发老人擦肩而过,老人匆匆跑向小流氓,救下了女孩。

老人被打到神志不清,女孩慌忙中不知所措,庞瑞这才敢上前帮忙。尽管女孩对他嗤之以鼻,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帮助,两人打算合力把老人送去旁边的医院。结果这么一扶,他们才发现,老人的外套下穿着的正是病号服,老人提着的塑料袋里是几本专业书籍。他们把老人送进医院,后来才得知老人就在这家医院住院,之前是偷跑出来回家拿书的,老人没有儿女亲人,在医院百无聊赖,所以才偷跑回家取书。

庞瑞没脸见老人,只能接受女孩的鄙夷和训斥,女孩说,连一个身患疾病还在住院的老人都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他一个年轻男人竟然如此胆小怕事,实在是丢人。

庞瑞没有父亲,单亲母亲一直教育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一个人在外学习工作千万不要逞能,遇到事情能躲则躲,千万别学现在有些年轻人当愤青,最好连键盘侠也别当。他也一直奉行这样的做人原则,哪怕内心汹涌澎湃,表面也是波澜不惊,一潭死水。

直到那一次,庞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老人的衬托下卑微成了尘土,冷漠成了僵尸。他不敢直面老人,因为当初的怯懦,他自惭形秽,于是他开始默默关注老人,打听老人的情况,后来得知老人是位退休教师,没有子女,爱人冯老师也跟老人一样是个热心肠的好人,几年前也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发生意外去世,尽管如此,老人仍然初心不改,让庞瑞钦佩敬仰。

这些年,庞瑞一直默默关注老人,以老人学生的身份给老人邮寄书籍和营养品,逢年过节写慰问贺卡。他一直把老人当做榜样,虽然他不是老人的学生,却把老人视作恩师。庞瑞经常说,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,他只认识一个人活得如此纯粹高尚、热情坚定,那就是王老师。他要默默守护王老师,守护王老师就等于是守护人性之光。

冯春边讲边哭,全情投入。听她讲述的几个人也被感染,但是主观感情是主观感情,客观上,还得遵循程序。

刑侦队长给冯春泼了一盆冷水,问:“你说的这些,有证据支持吗?我是说,你能证明高风亮购买砒霜这个事实,而且购买砒霜是为了毒杀王老师这个意图吗?你能证明庞瑞确实是因为得知王老师有危险,为了保护王老师才杀害高风亮的吗?”

“我……”冯春语塞。

“如果没有证据,空口无凭,这番讲述只能作为你想要帮庞瑞争取减刑的说辞,毕竟按照你的说法,王老师也不认识庞瑞,我们也没法去找王老师确认啊。”刑侦队长看在刚刚那个故事还算感人的份上,仍旧对冯春维持着好态度。

任轩昂与邱允实交换眼神,这个时候他必须跟邱允实站统一战线,对警方隐瞒姚瑶提供的聊天记录。任轩昂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也有今天,身为律师,竟然跟骗子同流合污,一同骗警*察。这种滋味不好受啊。

冯春又是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只撂下一句话,“我会想办法找到证据的。”

在市局门口,冯春跟邱允实任轩昂分道扬镳。

任轩昂看着冯春倔强的背影,问:“她真的能找到证据吗?”

“如果还有C计划的话,能。”邱允实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,也望着冯春的背影,喃喃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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