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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七章 阴谋论

任轩昂的手在邱允实面前摇晃。

邱允实这才回过神,摘掉耳机。

“听什么呢,这么入迷?”任轩昂问,“难不成还再看周震落魄找平衡?”

邱允实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“雨天杀手”还是“正当防卫”,“没什么,就是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。”

“下午有个预约,”任轩昂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,“待会儿客户就会来。”

“什么案子啊?”邱允实问。

“听小米说,跟正当防卫有关。”任轩昂头也不抬,随口一说。

邱允实双眼瞪大,“又是正当防卫,该不会是孟某杰?不对,警方已经判定他是正当防卫,把他给放了,犯不着再找律师啊。我的天,该不会是单某莲?”

“你嘀咕什么呢?”任轩昂终于抬头,注意到邱允实的异样。

“薇姐有没有说,客户是男的女的?”邱允实问。

“女的,怎么了?”

邱允实一拍桌子,“八成就是她了。任律,你快上网看看吧,你要是真接了这案子,恐怕也会被殃及,跟着这位女客户一起被网暴。而且你这位女客户现在自身难保,是不是有命给你付尾款都不一定呢。”

任轩昂的好奇心被邱允实完全激发,赶紧上网恶补。

邱允实也没闲着,走到书架前,找了一本法典恶补有关正当防卫的知识。

下午两点,客户登门。这是一个看起来有60岁以上的身材佝偻的女人,一米六的身高,体重似乎不足80斤,头发几乎全白,不修边幅,棉服上好几处破口,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污渍。这样的形象,真的很难想象她有钱聘请律师。

“请问怎么称呼?”任轩昂客气地请女人坐下。

女人开口,声音尖细,“我叫单英莲。”

邱允实与任轩昂交换眼色,两人都是一副“果然如此”的神态。

“是,我就是网上那个单某莲。”单英莲说着,眼泪唰的涌出来。

任轩昂觉得这案子已经被定性为正当防卫,没什么值得商榷的,只是单英莲自己不肯接受事实而已,所以打算劝慰几句,让单英莲接受事实,或者不接受事实也没关系,反正自己得表明态度,这案子他不会接。

单英莲似乎预料到了任轩昂要说拒绝她的话,赶忙狠狠擦干泪水,说:“不是的,不是网上说的那样!这一切都是孟亚杰的阴谋!”

看来孟某杰真名叫孟亚杰。邱允实来了兴致,问:“孟亚杰什么阴谋?”

“他,他是故意的!”单英莲有点语无伦次,“反正他就是故意的。”

任轩昂咳嗽了一声,引导着问:“保险是不是你二儿子提议要给大儿子买的?”

单英莲像是被踩了尾巴,突然站起来惊叫:“他不是我大儿子!他就是个畜*生!我救了他,把他养大,他杀了我儿子,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!”

任轩昂不为所动,仍旧以平淡的语气重复刚刚的问题,对于这个刚刚失去亲生儿子的母亲,他就是同情不起来,“保险是不是你二儿子提议要给你大儿子买的?”

邱允实一看单英莲还要纠结于称呼问题,赶忙劝说:“单女士,你来这里是来聘请律师的,不是来发泄情绪的吧?请你配合回答任律师的问题,这是咱们合作的基础。”

单英莲也看得出,面前的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对她还算客气,但也仅限于表面的客气。她也习惯了当众矢之的,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,听邱允实提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,瞬间清醒,也不去纠结称呼的问题,乖乖回答:“是,是冠兴提议买保险的。”

这对儿兄弟的名字很有深意,大儿子出现的时候,夫妻俩不知道还会有个亲生儿子,所以给大儿子起名孟亚杰,当时这个“亚”一定不是取“亚军”的的意思,而是“亚洲”,夫妻俩希望儿子能够成为亚洲的英杰。可是后来,他们又有了亲生儿子,他们干脆在名字上体现出亲生儿子比样子地位更加重要,于是给亲生儿子起名“冠兴”,这个“冠”肯定是“冠军”的冠,而大儿子的“亚”,自然就不是亚洲而是亚军了。邱允实撇嘴,猜想着孟亚杰到底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。

“但是……”单英莲还想就保险问题做补充。

任轩昂打断她,“第二个问题,孟冠兴的确有骗保的意图,拿着凶器去行凶杀人了,是吧?”

“是,”单英莲咬了咬嘴唇,“但是……”

“我想,”这次是邱允实打断了单英莲,“孟冠兴很可能是受到了你的启发,因为你的那句‘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’,孟冠兴认同了你的这句话,所以想要用非亲生哥哥的命换钱。”

“我,我的启发?”单英莲可能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,不敢置信地呆住。

“第三个问题,”任轩昂继续充当冰冷的提问机器,“孟冠兴的确是化妆成了画像上雨天杀手的样子去行凶的,是吧?”

单英莲又开始痛哭,拒绝回答。

任轩昂呼叫米怀薇进来,这种送客的活他不想亲自干。

单英莲一看这架势,又一次顾不得哭泣,狠狠抽噎了一声,用尖细的嗓音叫道:“能不能听我说,让我把话说完,你们绝对会改变想法的。这真的是那个畜*生的阴谋。别人不知道,但是我知道,那个畜*生表面上言听计从,忍辱负重,实际上,他恨透了我们。”

“忍辱负重?”邱允实眉毛一扬,“所以你也承认这么多年以来,孟亚杰一直过着忍辱负重的生活?这个忍,忍得就是你们对他的恶劣态度吧?这个重,负的就是你们对他的经济重压吧?”

单英莲又是一愣,几秒后索性豁出去,“是,我承认,我是把那个畜*生当成了我们家的赚钱工具,有什么不对吗?当初如果不是我,他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。我当初没嫌弃他是残疾,还花钱给他治病,他现在就是因为赚钱报答我的养育之恩。我还是那句话,他虽然不是我生的,但是他的命是我救的,没有我就没有他!”

邱允实苦笑,“可怜的孟亚杰。”

“听我说完,听完了你们就知道,他不可怜!我儿子才可怜,完全被他给利用了!”

米怀薇已经站在门口,任轩昂迟疑了一下,还是挥手示意她离开,他倒是很想听听,这里面能有什么阴谋,或者是想听听,这个单英莲还能怎样不讲理。

单英莲一看争取了时间,深呼吸,硬生生把哭意给忍回去,回忆着从头说起。

没错,网上关于那些孟亚杰备受剥削的描述都是真实的,但是孟亚杰是如何买的保险,孟冠兴是如何产生了骗保杀人的念头,甚至是化妆成雨天杀手行凶这些事,网上都没有。这些事儿,只有当事人清楚,孟冠兴已经死了,所以这些细节只有孟亚杰和单英莲清楚。

单英莲好像是早有准备,知道从哪开始讲起。事情要从3个月前开始讲起。

3个月前,有一天晚上,孟亚杰彻夜未归。以往,他打工的烧烤店在这个季节最晚11点也会打烊,烧烤店就在家附近,11点半,他怎么也会回家。可是那晚孟亚杰第一次彻夜未归,直到第二天早上,才醉醺醺地回家。

回到家后,孟亚杰一改以往的受气包作风,第一次跟单英莲和弟弟起了冲突。愤怒地质问他们,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亲人?是不是只是把他当成了家里的长工,他是什么时候签了卖*身契,这辈子是不是都要一直为他们服务到死?

可想而知,单英莲又开始那套“你的命都是我的”的说辞,一家三口人又哭又闹,一大早搞得邻里不安。孟冠兴还打了一顿孟亚杰,要不是邻居来劝架,指不定孟亚杰要受多大的伤。

孟亚杰是残疾人,身材偏瘦,因为常年营养不良,体力上明显落了下风,只能任由孟冠兴边打边骂,根本没有力气还手。邻居把两人分开后,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。孟亚杰哭着说,昨晚他跟同事喝酒,没忍住跟同事倒苦水,说了家里的事儿,尤其是自己花了7年时间才偷偷攒的两万块私房钱,准备将来自己开店的基础资金被母亲找到,给了弟弟拿去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,不到半个月就花光。

同事听得义愤填膺,同事是做服务员的,最清楚后厨的烧烤工有多辛苦,冬天还好,夏天的时候后厨没有空调,孟亚杰拄着拐,用一条腿站立,在炭火前一忙活就是好几个小时休息不了。他赚的这点钱真的就是血汗钱,结果却被弟弟挥霍。同事建议他脱离这个家,从今以后为自己而活。虽然孟亚杰已经30岁,前半生已经荒废,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,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还来得及。孟亚杰觉得同事说得有道理,于是他下了决心,从今往后,不会再把自己的血汗钱交给家里,如果家人再逼他,他就离家出走,让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他。

单英莲一听这话,马上坐地嚎啕,又是那套“忘恩负义”之词,还说就算找到天涯海角,也要找到他,要让全世界都知道,孟亚杰是多么忘恩负义。

孟亚杰说到做到,从那次开始,他便没有再给过家里一分钱,他说该还的,他这些年都已经还清了。为此,单英莲把孟亚杰赶出了家门,孟亚杰只能在同事的帮助下,在烧烤店附近租了一个小隔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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